霜满天
■马浩
张继夜泊枫桥，月亮已西沉，乌鸦的啼鸣叫醒寒夜，江岸的红枫，舟上的渔火霜满天，清冷的月华，辽远的霜天，夜半时分，阵阵钟声从姑苏城外的寒山寺悠悠地飘来，撩得诗人心绪万千。
“何处合成愁。离人心上秋。”羁旅在外，又逢秋深霜降霜满天，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。愁往往与闲伴生，诗人乘船赶路，船在水中缓缓行进，诗人有大把时间思前想后，一任思絮飘飞，眼中的秋，心头的秋，都化作了满腔莫名的愁绪。
节气与人是相互感应的，着眼点不同，感触便不一样，文人多是人生精神方面的，农人则是作物的收种之类，看似殊途，实则共归。虚，是从实处来，文人要先看到节气的物候变化，那些物候是实的，比如张继看到了月落、红枫、渔火，听到乌啼、钟声，心底才涌起羁旅的愁绪。节气到了，节气似乎看不见，摸不着，农人却清楚，什么作物该收了，什么作物该种了，就像霜降，农人知道，这是播种冬小麦的最后机会了，机不可失，时不再来，棉花、辣椒、山芋等要收获了，不能再推迟了。
收与种是相对的，冬小麦播种的最佳时期，是在秋分，那时，玉米、大豆、春山芋刚收过，地茬腾了出来，时令不等人，抢收抢种，庄稼收获之后，便开始耕种，一环扣一环。民谚曰：寒露两旁看早麦。霜降是播种冬小麦的下线。
霜降到了，霜迟早要落下来。霜叶红于二月花。花，乃世人公认的美丽，世间大凡是美好的人物，大都以花譬喻，比如美人如花、白云朵朵之类，红枫比二月的鲜花来得更美，功劳无疑是枫树的经霜，与红枫相类的，还有乌桕、樱花树……樱花树经霜之后，叶子悄然换作殷红，妩媚俏丽，娴雅得在秋风里飘动着，楚楚可人，是五月里无论如何所没有的韵致，无可方物。
大自然实在神奇，霜，从字面上看是雨的相貌，时差温差让它有了雪的神韵。经霜的秋草，已呈赭黄，在寒风簌簌作响，芦花在遥望中，如云絮飘动，此时，应该有雁阵飞进的画面，人字或一字形状，长空幽蓝……这样的景象，似乎要比侵染古道的绿草，比竹外三两枝的桃花，更具人生况味，让人联想到辛弃疾“斜阳草树，寻常巷陌”的悲怆，联想到范仲淹的塞下秋来，羌管悠悠霜满地的苍凉，想到日暮乡关的旷远……
月落乌啼霜满天，人在他乡的游子，暮秋之时，不免从眼前的景象，勾起对家乡的思念，霜天、冷月，霜降的物语，亦是人的心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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