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云｜那个困扰了我五年的问题
理科生，人力资源从业者
一个未来没有定义的人
五年前有一个工作上的变动，一切都还好，只是接下来的一年365天我都是处于无休状态了，即便是春节也得回邮件，处理一些必要的事情，更别说平日里的周末和年假了。我本是个工作便全力以赴，休假则纵情享受的人，但从此后，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。
这种状态让我很不舒服。
每到休假，便会莫名的紧张，生怕有什么电话进来，邮件过来，或者有什么不得不参加的电话会议，不得不处理的紧急事情。白天的时候，白天的时候，边玩边处理着一些没有眼色的电话、短信和邮件，若非十万火急，一般便会等到晚上一起处理。
有一次在国外，忘了拿电源的转换接头，电脑到了关键时刻没电了。夜色过半，沮丧万分。只得叫醒酣睡中的先生，想方设法地把三项插头折断了一角。那天，我工作到凌晨的三点。
怪不得以前有个同事说要去休假了，在山上，那个地方没信号。是谁发明了移动通讯？是谁发明了互联网？让我们无论什么时间，身处何处，都能被找到，都能有工具作事。我的身体没同事好，爬不到没有信号的山上。那就去游轮吧，据说公海上啥信号都没有。临走，同事说，现在游轮上都能租WIFI……
先生看我休假时受罪的模样，就劝慰我：“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就处理，处理完了马上放下，该怎么玩怎么玩！”可哪里有那么容易？常常是回了邮件，放下电话，还在想刚才的事情，风景眼中过，人在他处游。想轻松自如地在不同场景间切换，哪有说得那么容易？每每都觉得自己休了一个假的假期。
可是，先生休假或者周末时处理工作的时间常常比我还多，怎么没看到他在抱怨？于是，我心中嘀咕，应该是我没那么喜欢自己的工作。如果喜欢，即使休假，有一些工作又何妨？有趣的是，这个发现并不能解决我的问题。短期内，我不可能换职业，再说我也没想过非得换工作不可。所以，如果要是让我说说我真的喜欢啥，我也说不上来。作罢！
后来，我把这个话题拿到教练课上去讨论。
那是2017年的最后一周，我一个人在家休剩下的年假。冬日的阳光格外明亮，透过玻璃窗洒满了整个屋子，安静温暖。一番探讨之后，我又有了新发现：把工作和生活的界线划得太清楚了，导致了休假碰上公事，就心神不宁，因为我觉得那就是不应该。
嗯，这个发现似乎靠谱！可这个发现也没让我剩下的那几年假里过得自由自在。在电影院里看《芳华》的那个下午，手机不屈不挠地振动，我犹豫了一下，没接，把手机放进包里靠谱点的休年假理由，任它继续振动，我继续看电影靠谱点的休年假理由，继续心神不宁。
我责任心太强了？我太看重工作了？我是个完美主义者？我是个自由主义者？我是个吝啬鬼，生怕多花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在工作上？我的管理能力需要改善？……看起来，能想到的理由都被我想了一遍，但根本的原因却依旧淹没在日复一日的纷繁中，而我从来也无法坦然放松地休假。
于是，我想变成一条鱼了！因为据说鱼的平均记忆只有七秒。这样，哪怕我上一刻处理了工作上的事情，下一刻我立刻能忘情地陶醉于山川湖海之中。
然而，我连游泳都不会！
刚刚过去的暑假，那个七月的星期一，列车穿梭在美丽的乡野。窗外，湛蓝的天空，棉花般轻柔的云朵，黛青色的山峦，碧绿的田野，雅致的民居如画卷般展开着。车厢里的人很少，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似乎都听得到。
我看着窗外的美景，手却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斜挎的包上，不知道是怕有振动打破了这静谧美好，还是怕错过了某一个重要的振动。这时候，我似乎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。那一天，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生，没有紧急的电话，没有唠叨的微信，没有非回不可的邮件。担心的事情，在这个旅途中的、通常应该是忙碌的周一里都没有发生，而我自己却莫名地紧张了一整天......
从周二开始，焦虑的情况似乎好了许多。偶尔白天处理个的事儿，也没有在处理完还一直想着，偶尔想一想也没那么置气，多数的时候都在开开心心地玩，或静谧，或喧嚣，皆是怡然自得，心也是安放在心里。
怎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呢？
休假结束，回到工作岗位快两个月了，我似乎才有点明白过来。之前，我一直力图在解决一个问题：为什么在休假的时候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让我这么不舒服？找了那么多原因，没有一个能说服自己。
这种状况持续了五年多，我用五年的时间真正接受了一个事实：休假也必须处理工作。当我不知不觉地接受这个事实时，也就没有那么不舒服了，当然也就不需要再去费劲力气探询不舒服的原因了。
冷静下来一算，休假的时候不过平均一天花上一个多小时处理一下工作，只是偶尔要多花一点时间，或开个非开不可的电话会议。
冷静下来一想，以前带着抗拒在假期里工作。做了事，还生气自己怎么就又工作了。说得通俗点，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生活中常常有很多这样的事情，我们探索原因，制定各种行动方案，却收效甚微，到最后才发现我们要解决的命题本身是错的。比如：力求公平，但原本这个世界有些时候有些方面就是不公平的；觉得自己无所不能，事实上我们有些方面就是能力一般；有付出就必须有回报，然而尽人事听天命，连老祖宗都早就知道这个道理，甚至付出与回报这两个词的定义本身在不同人看来就不尽相同；世界应该是这个样子的，可世界从来都不只是我们眼里的那个样子，它的宽广和多样性远远超出我们的预计……
有时候，是我们弄错了根本问题，但有时候，我们知道什么是根本问题，却偏偏高高兴兴地“穿着皇帝的新衣”死活不肯脱。
还好，我是弄错了根本问题，庸人自扰了五年，还没沦落到穿着“皇帝的新衣”招摇过街。这么想来，对自己也是一些安抚。
唉，我还是有点责备自己，为一个伪命题，折腾了五年。算了，还是承认一个事实：我有时候是有点笨，所以得花点时间明白事理。
九月的傍晚，天有点凉了，风吹过，我笑了……
2018年9月9日上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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